從簡旅人 Viator

昨天是520，蔡英文就任，節氣「小滿」之日。過去我的日記常常寫到小滿，想來歷年五月我都有出遊活動，所以每年的旅遊筆記少不了用小滿這兩個字來開頭。

這幾天下大雨，果然是「春雨貴如油，夏雨遍地流。」前天我才買了新鮮泥土幫羅漢松換新床，暫時擺在頂樓的陽台想說給小羅漢松們透透氣，沒想到半夜下大雨，早上起床跑到頂樓看我的小羅漢松們，盆器充滿夜晚的雨水，整個盆子濕漉漉的，泥土都濕軟軟的。

倘若是農夫們，肯定希望雨水充沛，才能期待滿滿的收成。

今天介紹的是王維的《積雨輞川莊作》。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

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

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作者提到王維寫春天是「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寫秋天是「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寫夏天，就是這首《積雨輞川莊作》。

首聯寫空氣濕度大，火很難燒，連炊煙都上升得特別慢，所以是「煙火遲」。作者拿王維另一個名句來對比煙的動態「大漠孤煙直」，講大漠之上空氣乾燥無風，所以狼煙沖天直上。我從來沒想過煙可以這樣描述，非常生動。也可能是住在都市叢林久了，平常看不到炊煙裊裊，自然也少了生活觀察的層面。

­寫農家的詩句，少不了對土地的描述。我喜歡作者介紹古代土地與農作的樣貌。作者說，古代對土地的描述遠比今日要複雜，按《說文解字》，上古時代第一年開荒的土地叫菑，第二年叫新，第三年叫畬，連續耕種三年，就要休耕換一塊土地。到了唐朝人工施肥技術提高，關中平原的土地基本上不輪種，所以菑畬都是田地的代稱。

首聯上句講開伙的廚房，下句講廚房煮藜黍是要送到東邊田裡幹活的人們，接著視野就拉到田邊，繼續描述這田邊的景象，有白鷺在飛，一旁夏天的森林裡有黃鸝在唱歌。詩中有畫，畫還是動畫的概念。

寫了外面的景色，接著要回到自己身上，說自己在山林裡靜靜觀賞早上的槿花。為什麼是早上呢？想必是早上花開得茂盛，到了極盛之時，就是往下走去，自然衰落。又說自己在松樹下摘野菜吃清淡齋食，代表一種淡泊。

詩人寫外在的自然變化，呼應自己的內心，然後寫一份清幽淡泊，尾句再嗚呼哀哉一些感嘆，安慰自己也好，悟出大道理也好，真正瀟灑也好，現在看來似乎都是一個套路，人生也就是起承轉合，順逆、升降、表裏、虛實、治亂、興衰、成敗、得失、盈虧、消長等等，生命不斷在變化，都是無常。

重要的是，誰在這些順逆、興衰、得失之中，還能細膩觀察大自然的變化，還能專注當下看到生活的美好，再能回到自己內在，問自己是否超越了這些表裡、虛實與成敗的二元對立。

大開大闔，人生精彩。小滿隔夜，筆記於香港西營盤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