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簡旅人 Viator

2020庚子鼠年，除夕夜我看了2018年上映的電影《誰先愛上他的》，這個故事討論一個男人的妻子、兒子和男友的故事。女主角謝盈萱，我後來看《孰女養成記》才認識的劇場跨影視優秀演員；男主角邱澤，我的印象原本還停留在他和楊丞琳的誹聞，看了之後對他的演技大為驚豔。導演是徐譽庭，劇場出生的臺灣編劇、作家、製作人與電視導演，這是她第一次拍電影。

這部電影得到2018台北電影節最佳劇情長片獎、最佳男女主角獎，2018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和最佳剪輯獎。

這部電影從孩子的角度去說故事，從他的眼睛去看媽媽、看爸爸、看爸爸的男友，來理解他所生長的家庭和成長的世界。故事從他爸爸去世之後，保險金受益人竟然是一個外面的陌生男人開始，媽媽歇斯底里地去找這個男人討保險金，兜出一個看似悲情荒謬卻充滿愛的喜劇。

女主角謝盈萱飾演妻子劉三蓮，飽滿的演出，每個點都很到位，感覺她全身的細胞都在演戲，戲劇張力也不用贅述，金馬獎女主角名符其實。

男主角邱澤飾演同性伴侶高裕傑，他水汪汪的眼睛在戲裡凝視同性伴侶陳如山的眼神讓人印象深刻。有一幕他和陳如山討論要吃什麼的家常對話，邱澤深情地跟陳如山說，要喝「紅紅的湯」那四個字，台詞簡單，卻充滿愛戀與撒嬌，我到睡前都還忘不了這幾秒邱澤眼神的刻畫。

導演拍攝謝盈萱和邱澤面對陳如山的畫面，多是在宋正遠的背後取景，畫面專注在這兩位男女主角投射的眼神，都是充滿愛與期待。謝盈萱和陳如山第一次見面是陳如山要去快遞公司取樂器，陳如山溫暖真摯地感謝她的幫忙，送她一組木製風鈴，讓謝盈萱投射出小女人的驚喜受寵。邱澤和陳如山第一次見面，是因為陳如山送樂器到劇場，在劇場表演中邱澤仰慕陳如山的音樂創作和才華，這場劇場表演《峇厘島》中木製風鈴的聲音，也成了邱澤對陳如山烙下深刻印象不可抹滅的背景音樂。這個木製風鈴的悠悠響聲，都成了謝盈萱和邱澤的愛情中，最初最美好的記憶點，也是牽繫兩人後來互動的故事符號。

後來牽繫兩人互動的，就是兒子黃聖球。

謝盈萱跟黃聖球有精彩的母子對手戲，邱澤和愛人小孩黃聖球，也有非常精采的互動。

「他是壞人嗎？」小孩問。拿走爸爸保險金的男人一定是壞人。「他是壞人！」

「他是壞人嗎？」小孩問。一個對爸爸這麼癡情的人，一個爸爸這麼愛的人，是壞人嗎？

「他是好人嗎？」小孩問。一個對爸爸付出這麼多的人，怎麼可能是壞人？

「他是好人。」一個願意為爸爸醫藥費去跟地下錢莊借錢的人，怎麼可能是壞人。

小孩看世界，看得很迷惘，認知這個世界的標準也只能從簡單的二分法開始，但簡單的二分法卻沒辦法解釋自己心底的迷惑。

「妳為什麼這麼愛錢？」小孩問。

媽媽真的愛錢嗎？是，媽媽需要錢，因為她有個兒子要照顧。

媽媽真的愛錢嗎？是，也不是。保險金的受益人竟然是外面的陌生男人。自己的先生離開家庭去和另一個男人生活，情何以堪。媽媽要的不是錢，是一份愛情的認同，一點點也好。

這部戲刻畫愛情，刻劃親情，荒謬悲情的背後，是一部充滿愛的喜劇。

關於親情，有一幕讓我印象深刻，是邱澤的母親在謝幕的時候，捧著花出現給兒子加油打氣的幾秒畫面。

謝盈萱為了報復，跑去跟邱澤的母親說她兒子是同性戀還搶走她老公。她試圖讓老人家難堪，這樣就不會只有她一個人如此難堪。但是，老人家早就知道自己兒子是同性戀，雖然還希望兒子有個「正常的婚姻」，但心底其實是明白兒子的狀況。

我很感動的是，老人家吞下這樣的「難堪」，捧著花出現在兒子面前，給兒子一個擁抱。我看到一個母親的包容跟偉大。其實謝盈萱飾演的母親，也是一樣包容與偉大，隱藏在她永不止停的碎念和歇斯底里的抱怨下。她為了兒子跑去情敵家住得舒服，就把邱澤家打掃地乾乾淨淨；為了兒子吃得營養，帶著大包小包的食物送到邱澤家。

母親大包小包塞東西給孩子，是許多人從小到大都有的記憶。農曆年除夕，想想有些孩子不一定有這樣的回憶，就非常感謝自己還有母親大呼小叫地提醒大包小包的畫面。

「我們花100分鐘講了一個故事，其實講的是原諒：原諒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你不知道為什麼要原諒，但是從那一天開始，你變得比之前更加快樂了。」－－導演徐譽庭

後來，謝盈萱還是把保險金的理賠讓給邱澤。她默默地把申請保險金理賠所需要的死亡證明書正本留給他。死亡證明書的正本只能由「法定配偶」等法定親屬領取，即使保單受益人是邱澤，但是沒有相關文件，也無法提領。相關文件，只能由特定人士取得。

前一陣子台灣討論同性婚姻的議題，非常熱鬧。「法定配偶」這個議題在同志婚姻中，也有許多討論。

這個動作，講了謝盈萱的原諒，因為她後來理解了先生與邱澤的愛情，她也選擇包容與愛。她後來也發現，誰先愛上他先生的，不一定能回答，但是第一個被背叛的人，其實不是她。下圖是邱澤看著陳如山離開他去過一個正常的生活，擁有一個正常的妻子和正常的婚姻，他躲在背後笑著看這場婚禮的發生。

這部電影好棒。

我後來花了一些時間去看徐譽庭導演拍片的心路歷程（點入連結），也非常精彩。謝謝她的堅持，才有這部好電影的誕生。

最後，我想記錄一下《峇里島》這首歌。這首歌的慵懶與夢幻，帶我進入一種荒謬的喜劇氛圍，溫柔的風，吹著真實的愛。清清淡淡，這麼不經意，卻又真實存在。這首充滿台客浪漫搖滾風是李英宏的作品，台灣有好多很有才華的人，每個人都在生命軌跡中慢慢發光。像邱澤，我本以為他只是個長得帥的偶像男演員，經過沉澱，他也在蛻變。

新的一年，就快要奔四。回顧人生的故事，一串又一串的發展，祝福所有的人都在串串故事中發現人生的愛、溫暖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