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訪西藏: 雜記 -- 施與受(1) -- 和西藏的孩子們結緣－從簡旅人 Viator

和孩子們結緣

每次來西藏都會帶一些文具和糖果餅乾跟當地的小朋友們分享，特別是偏遠地區的孩子們。這次扛了五盒蠟筆、五本筆記本、四打鉛筆、四個橡皮擦來西藏。這些文具用品是從台灣買的，扛到香港之後，飛成都、再飛拉薩。物資不多，但也有點重量，我沿途兩段飛航，行李是超重的，這一袋文具和其他重物就被我從行李箱中拉出來，從香港手提到拉薩。

希望物資可以傳遞給真正需要的孩子們。這一趟西藏旅行，沿途拉車時間長，到了後藏就直接轉山三天，沒有太多時間去觀察，這樣小小的心意要怎麼分享給需要且適合的孩子們。

最後，我把這一袋文具跟一個兩個孩子的藏人爸爸結緣。藏人爸爸時常遊走在後藏阿里區域，知道這些文具適合分享給哪些後藏區物資相對缺乏的孩子們。小小的心意，也算有人幫忙傳達了。

關於物資的分享，其實會擔心孩子們以為遠方來的觀光客就是帶免費文具和糖果餅乾來交換拍照的。看過一些書籍，例如李大羊寫的青康藏高原，得知有些區域的孩子們物資豐厚，例如城市和公安的孩子們。因此，若是要分享物資，要盡可能帶給那些居住地偏遠、物資相對缺乏的小朋友。

行善，慈悲心，慈善，不單單只是給出物資和金錢。每個所謂「行善」的行為背後，會不會造成其他負面的社會影響，也是一種需要學習的細心與體貼。

[十年前的小村落]

2007的孩子們

十年前在後藏的一個小村落，我們下車拍照時剛好看到兩個小朋友很可愛，就送了一些糖果給這兩位小朋友。小朋友們很懂得好康互相報，沒想到幾分鐘之後，好像全村的小朋友們都跑出來了，有十幾個孩子們圍著阿姨叔叔哥哥姐姐們拿糖果。大家分完糖果要走後，孩子們跟著阿姨叔叔們擠上遊覽車，柔性勸導這些孩子們下車之後，他們又全部圍住遊覽車繼續拍打車子，十幾雙往上伸的小手，想要更多糖果，不讓我們走。

十年前的孩子們，十年後都長得不一樣了吧~

不肯走的孩子們

這樣的景象頗讓人為難。好好說話，跟他們說這樣很危險，小朋友們聽不懂；當然也不忍心直接喝斥這些孩子，畢竟是因為我們分糖果的行為才把他們招喚出來的。後來司機大哥索性將遊覽車熄火，我們坐在位子上不回應小朋友們的拍打與叫喊，這些孩子們才紛紛離開。原本是抱著豐盛的心情分享糖果，卻讓人落寞地走了，百感交集。

[十年前的羊卓雍措]

十年前的羊卓雍觀賞台，有老人拉著氂牛、小孩抱著小羊黏著觀光客拍照。一個小男孩抱著一隻小白羊一直跟著我，希望我摸摸羊之後，能夠抱抱這隻小羊，然後他就可以開始跟我索價。為了不讓小朋友空手而歸，我後來給這個小男孩一枝筆。我看這個小男孩很迷惘地收下這枝筆，我也很迷惘地想，這枝筆對小男孩來說，有沒有意義。當下覺得自己力量著實渺小，內在的能量其實很有限。

一枝筆，能給這個小男孩帶來什麼？「文明」的我們以為，孩子們應該是在學校受教育的。或許實質地幫助他的生意，跟小羊拍照，給他錢，是當下對他來說最實惠的幫助。但這樣的反饋，是否鼓勵他不去上學、每天就在這裡抱著小羊黏著客人走？要奔四的我們，曾經受過所謂「已開發國家的高等教育」，是否就保證我們的靈魂絕對純粹，內在的勇氣絕對堅定，心胸絕對寬闊，生命絕對豐盛？

十年前的羊湖旅遊照片

附上五年前的羊卓庸措旅遊網誌:

西藏行_Day5 羊卓雍錯 -- 終於坐上吉普車出發了!!

五年前的羊湖旅遊照

[五年前的小學生們]

圖為2012年發現者旅行社老闆李茂榮先生帶著慈善捐款到一所小學

興奮的孩子們

五年前，跟著發現者旅行社到後藏的一個小學捐款。有位大哥拿出糖果要分給小朋友們，沒想到現場二十幾個小朋友們都太興奮了，團團圍繞著這位大哥，拉著他的手、他的衣服，抓著他的包，奮力地想拿到他手上的糖果。這樣的景象讓校長跟老師們嚇到了，年輕的女老師用藏語勸導小朋友們要慢慢來，要排隊，每個人都會分到糖果，但小朋友們看到糖果太興奮都聽不到老師的聲音了。被圍住的大哥很無奈，只好停止發放糖果，站著等小朋友們安靜；但小朋友們其實安靜不了，前仆後擁地竄動，奮力地抓取大哥手上的糖果包。這位大哥最後只好把糖果包和自己的隨身包舉到頭上，保持微笑繼續掛在臉上，但眼神盡是無奈。

可以理解小朋友們興奮且怕拿不到糖果的心情。是小朋友們沒有理解所謂文明的「排隊」行為，還是我們所謂「行善分享糖果」的行為擾亂了他們原本的世界、煽動了莫名的物質渴望？

該反思的，是不是我們大人們呢?

這是我第三次來西藏，我還是帶著我喜歡的蠟筆、筆記本、鉛筆和橡皮擦來到這個讓我滋養、感受豐盛的地方。出發前，我跟老天說，請讓我把這些物資送到對的人的手上。每天超過十小時的顛簸拉車路途上，斷斷續續的閉眼靜心，默誦六字真言，讓自己安靜。就在抵達塔欽轉山前一天的路上，和藏人朋友兩個孩子結緣的念頭在反覆默誦六字真言後跑了出來，我想這是老天給我的解答。

這個感受很殊勝。讓自己安靜，跟著生命的流走，答案會自己出來。最後，就是迎接豐盛與無限感恩。

過了很多年以後，我才慢慢謙卑地理解，分享物資給物資匱乏的人，不一定是慈善的行為。至於真正的慈善與慈悲，我還在學習中；我相信物資分享的背後，還需要多一層細心與體貼，才能圓滿佛法說的--財布施，法布施，與無畏布施。